甜糖山

06.

叶修愣了一下，旋即假咳一声：“你喜欢就好。”

天知道他费了多大劲才没让自己的害羞和雀跃之情暴露得太彻底。

你才是最好吃的呢，小周。叶修在心里反驳着，尽管知道对方的“好吃”并不是这个充满情色意味的含义。

吃罢饭，周泽楷礼貌地道了谢，无所事事地坐在位子上。面前的高脚杯仍盛着满满的红酒，端的是一口未喝。

叶修沉吟片刻，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，自认为十分自然地邀请道：“不喝点？”

周泽楷摇头，还反问他: “你不是不喝酒么？”

“啊，这不是看你带了瓶好酒么。”叶修有点被戳穿的尴尬，磕磕绊绊地找起借口来，“反正我也退役了，不用担心酒精会影响打比赛时的操作。”

周泽楷可还没退役，益发坚定拒绝。

空旷的房子里就他们两个人，相对无言，便显得格外冷清起来。

叶修张了张口，终于也没想出什么话题，只得放弃了打破这沉寂的想法。

说来也有趣，这世上绝大部分人，都会想跟聊得来的人做朋友、做恋人。最好是两人心意相通、志趣相投，凑在一起聊上四五个钟也不嫌烦。

爱情，总会在这种心灵的交锋中滋长。

叶修知道自己这辈子别指望能跟惜字如金的枪王阁下有什么长谈，也知道自己没黄少天那个本事，如果周泽楷寡言少语，他做不到一个人唱完四五个钟的独角戏。

但是，聊不来也没有关系。

跟周泽楷一起，不需要多余的话语。

只要能在靠近他的地方，安静地欣赏他那张倾倒众生的脸，就足以给予叶修充分的平静与幸福感了。

抱着这样的想法，叶修如饥似渴地摄取着对面人源源不断提供的幸福感。

直到周泽楷终于迟钝地感到一丝不自在，难得地主动开口说：“还去音乐会吗？”

 

好在音乐厅离小区不远，打个车也就十分钟工夫。

其实叶修本人对古典音乐毫无兴趣，但他总觉得周泽楷看起来像是会喜欢这种物事的人——温柔沉静的英俊面容使他充满古典王子的气质。

当然，这些只是叶修的单方面想象而已。

不过他倒也没猜错。他本耐不住音乐会的无趣，悄悄瞅了好几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周泽楷，却发现他始终专心地看着台上弹着钢琴的人，俨然十分入迷。

眼下演奏的曲子倒是很耳熟，却怎么也想不起名字。

叶修发着呆想着曲名，不知不觉便有些困意涌上，他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，脑袋往椅背上一歪。不是很舒服的姿势，但是古典音乐实在没办法让他精神抖擞，再慷慨激昂也不行。

然后他就被推了一下肩膀。

“不要睡。”映入眼帘的是神情严肃的周泽楷。

叶修顿时感到一丝惭愧，就像是上课睡觉被老师抓个正着的学生似的。

“对不起。”他试图补救。

周泽楷没有理会他，已经把眼睛转回了演奏者身上。

被彻底无视了的叶修有些不自在，又笨拙地找起话题，想证明自己并不是个毫无音乐鉴赏品味的家伙：“这曲子真好听，很耳熟，你知道名字么？好像是什么狂想曲？”

他紧紧盯着对方英俊的侧脸，略微紧张地咬住了下唇，生怕再次被无视。

这回，周泽楷倒是转过了他的头——然后迅速支起食指放在唇间，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。

叶修终于反应过来，更加不知所措。他刚想为自己的无礼道歉，可那三个字到了嘴边又意识到自己不该再说话了。

他左右为难，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。

但这似乎也没什么影响。

因为周泽楷在快速地做完那个动作之后，就没有再看他了。

自然也没看到他脸上失落的神情。

 

07.

随着一首十分宏大的乐曲结束它最后一个音符——叶修不知道它的名字，但他恨不得它持续再久一点，来延长这份自然而然的沉默——观众起立鼓掌，然后开始排队退场。

人声渐渐嘈杂起来，叶修跟在周泽楷身后，内心懊恼着自己今天的糟糕表现，想搭话却欲言又止。

没想到的是周泽楷反而先开口了。

“克罗地亚狂想曲。”

叶修愣了愣，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。

不满于他的迟钝，周泽楷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：“你问的。”

他眉毛微蹙，像在埋怨他的健忘。

原来是那首啊。叶修恍然大悟，随后暗觉惊喜，没想到周泽楷还记得自己的问题。于是他重新燃起了勇气，假装镇定地问：“附近有家不错的烧烤，有兴趣撸个串么？”

“没有。”

被果断拒绝了呢，虽然是意料之中。叶修却一点也没被打击到，格外热情地继续问：“那要不喝一杯？”

已经被拒绝了一次，第二次就没那么容易了吧。

再加上晚饭时也拒绝过自己一次了，事不过三，总归这回该让步了吧。

周泽楷随着人流一道走出了音乐厅，听了这话他抬头看了看月亮。好像这样能知道时间一样——叶修忍不住悄悄在心里笑了一下。

就是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动作，配上他那耀眼的美貌，竟也如此赏心悦目。

然后他缓缓回头看向叶修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

路灯在他身后铺展成明亮的光河，他宛如身处宇宙中央，迷人得摄人心魄。

叶修微微喘着气，手指紧紧握成拳，花了极大力气克制住自己冲上去吻他的冲动。

“一杯。”周泽楷耸耸肩，大抵是很无奈于叶修对喝酒的执着而妥协了。

叶修终于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，他走到喜欢的人身边，看似顺手实则刻意地勾上他的胳膊，摆出一副十足好哥俩的模样说：“好的，咱不醉不归。”

周泽楷抽了抽嘴角，最终还是懒得纠正前任荣耀第一人故意歪曲的“不醉不归”。

酒吧自然是人潮涌动的，昏暗的灯光和狂野的人体渲染出纸醉金迷的氛围。

“小周，怎么不喝呀？”叶修摇晃着自己那杯亮丽的鸡尾酒，欣赏着光线折射的美妙，开口问道。

周泽楷不动声色地瞟了他一眼:明明你自己也一口没喝。

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：“不会喝。”

叶修挑眉，倒是没想到这茬。毕竟周泽楷一贯清淡又镇定的样子，像是千杯不倒的人。没想到跟自己似的，还是个易醉体质。不过，这种反差倒是十分可爱。

这样想着，他故意逗弄不善言辞的后辈：“你人都来了，这酒必须得喝了，别扫兴。”

说罢，以身作则地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。

周泽楷不由错愕。他没想到叶修这个沾酒就醉的家伙，竟然为了逼自己喝酒而喝了这么大一杯鸡尾酒。

——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？

——你要是醉了，还怎么知道我喝没喝？

周泽楷端详着叶修一瞬间迷离开的双眼，忍不住轻笑一声。

叶修喝之前没考虑这么多，单纯只是想借此让周泽楷也喝一杯，把人灌醉之后拖回家照顾一二。等喝完之后，后悔也晚了，当下已是意识模糊，把灌醉心上人的计划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
他粗粗喘了两口气，然后凭着本能，往前栽进了一个温暖而充满力量的怀抱。